論洋害

程含章

Tony私藏的古文觀止

天下之大利在洋,而大害亦在洋。諸番所產之貨,皆非中國所必需。若大泥、羽毛(毛織品)、嗶吱(ㄅㄧˋ ㄗ,是一種斜紋的毛織品。有毛織和棉織兩種。)、銅、錫、綿花、蘇木、藥材等類,每歲約值千萬金。猶是以貨換貨,不必以實銀交易,于中國尚無所妨。惟鴉片一物,彼以至毒之藥,並不自食,而乃賣與中國,傷吾民命,耗吾財源,約計每歲所賣不下數百萬金。皆潛以銀交易,有去無來。中國土地,所產歲有幾何,一歲破耗數百萬,十歲破耗數千萬,不過二三十年,中國之白金竭矣。近來白金日漸昂貴,未始不由於此,實堪隱憂。

或曰:「嚴海口,謹關津,但令海關不收其稅,便可禁其不來。」不知沿海數千萬里,處處皆可登岸。雖有十萬兵,不能守也。利之所在,不脛而走(脛:ㄐ|ㄥˋ,小腿;走:跑。沒有腿卻能跑。比喻事物無需推行,就已迅速地傳播開去。),不羽而飛,豈必定由關津?海關向無鴉片之稅,皆系傳聞之訛。至于禁兵役之包蔽(包庇。指明知是犯罪的人而為其提供隱藏處所、財物,幫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證明包庇的行為。),拿(捉拿)煙館之售賣,有犯者重治其罪,皆系皮毛之治,無益於事。必欲正本清源,惟有絕其人,不與交通貿易而後可。然試思其人之能絕焉否耶?

彼諸番之與中國交易,已數百年矣。一旦絕之,則必同心合力,與我為難,兵連禍結,非數十年不定。而沿海奸民,素食其利,且將陰為彼用,海濱僻靜,不可勝防。且勝負兵家之常,但令中國小有挫敗,則謠諑(ㄓㄨㄛˊ,讒言、謠言。)紛乘(接連出現),群起而攻之矣。天下事自我發之,須自我收之,豈可以兵為戲而浪開邊釁(ㄒㄧㄣˋ,嫌隙、爭端)哉!

為今之計,止可嚴諭各國,不許夾帶鴉片。某船有犯者,即封其艙,不許貿易。而于沿海口岸,及城市鎮集,嚴密察訪,有屯賣大販,即置於法。沒其財產入官,妻孥(ㄑㄧ ㄋㄨˊ,妻子和兒女。)配邊。其關津口岸之查禁,自不待言。又廣為教戒,使民回心向道。或者其稍止乎?事有明知其害,而不能即去,必姑俟之異日,以待其機之可乘者,此類是也。

(道光初年,當時鴉片問題還沒有引起朝野的重視。程含章寫了《論洋害》,最早提出鴉片泛濫的問題,他認為鴉片不但流毒中國,而且會導致白銀外流。然而程含章認為不可採取全面禁止對外貿易的做法,事實上不但無法做到,反而會引起外國的不滿,而造成兵禍。因此只理智的主張,在國內嚴格查緝,並且禁止外人來中國販賣鴉片,而不反對正常的貿易往來。)


程含章(?∼1832),雲南景東人,乾隆五十七年舉人。嘉慶初,赴廣東,署封川知縣,坐回護前令諱盜,革職。後投效海疆,屢殲獲劇盜,擢知州,署雷州府同知,破海盜烏石大,遷南雄直隸州;坐失察屬縣虧空,革職,尋復官。歷山東兗沂曹道、按察使、河南布政使等官職。著有《嶺南集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