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蠹(八)

韓非子

Tony私藏的古文觀止

五蠹,就是五種蛀蟲,韓非子認為學者(儒者)、言談著(縱橫家)、帶劍者(俠客)、患御者(害怕戰爭當兵的人) 、商工之民是擾亂法治的五種人。 本篇是韓非重要的一篇文章,據《史記》記載,秦王讀到這篇文章時,慨嘆說:「寡人得見此人,與之遊,死不恨矣。」這篇文 章強調法治的重要性,以及時代的不同,治理的方式亦不同,反對儒家的崇古(法先王、講仁義),而強調重賞嚴刑的重要性。

(∼續前篇
鄙諺曰:「長袖善舞,多財善賈(經商)」, 此言多資之易為工(工巧)也。故治強易為謀, 弱亂難為計。故用於者,十變而謀希失(稀失,很少失敗)。 用於者,一變而計希得(秦為強國,燕為弱國,所以前者計謀 常成功,後者計謀常失敗)。 非用於者必智,用於者必愚也,蓋治亂之資(資源,條件)異也。

(指戰國 末期諸國中的周,後來又分裂為西周及東周)為從(與六國合縱), 期年而舉(一年的時間就被秦國滅亡)為 衡(與秦國連橫),半歲而亡。是滅於從,亡 於衡也。使緩其從衡之計,而嚴(加緊;嚴格 )其境內之治,明其法禁,必其賞罰;盡其地力,以多其積;致其民死,以堅其城守,天下得其地則 其利少,攻其國則其傷大,萬乘之國莫敢自頓(停留)於堅 城之下,而使強敵裁(控制)其弊也。 此必不亡之術也。舍(捨)必不亡之術 而道(蹈;從事)必滅之事,治國者之過也。智困於外,而政亂於內,則亡不可振也。

民之政計(正計;正常的打算),皆就安利 如辟(避)危窮。今為之攻戰,進則死於敵,退則死於誅,則危矣。 棄私家之養,而必汗馬之勞(戰爭的功勞), 家困而上弗論(君王未過問),則窮矣。窮危之所在也, 民安得勿避(不躲避)

故事私門(指服侍豪門大族)而完解 舍(修繕官署房舍;完,修繕。解,廨也), 解舍完則遠戰(民眾服勞役修繕官舍就可以免除服役出征), 遠戰則安。行賄賂而襲(依附)當塗者(當官者, 指掌握權力的人)則求得,求得則私安。私安則利之所在,安得勿就(不追 求)?是公民少而私人(自私的人)眾矣。

夫明王治國之政,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(數量少且地位卑微), 以(因為)寡趣( 趨)本務而(眾)趣末作(因為從事耕戰的人少,而從事工商的人多)。 今世近習(左右寵臣)之請行,則官爵可買;官爵可買, 則商工不卑也矣。姦財貨賈得用於市,則商人不少矣。聚斂倍農而致尊過耕戰之士, 則耿介之士寡而商賈之民多矣。

是故亂國之俗(以下指出五蠹):其 學者(指儒家學者),則稱先王之道 以籍(藉;依附)仁義,盛容服而飾辯說, 以疑(懷疑)當世之法,而貳人主之心。 其言談者(指縱橫家), 偽設詐稱,借於外力,以成其私,而遺社稷之利。其帶劍者(指游俠), 聚徒屬,立節操,以顯其名,而犯五官之禁。其患御者(患禦者, 指害怕作戰,逃避兵役的人), 積於私門,盡貨賂,而用重人(有權勢的人)之 謁(請求), 退汗馬之勞。其商工之民(指商人和工匠), 修治苦窳(ㄎㄨˇ ㄩˇ;器物粗劣,多疵病。)之器, 聚弗靡之財,蓄積待時,而侔農夫之利。此五者,邦之蠹(ㄉㄨˋ;柱蟲)也, 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,不養耿介之士,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,削滅之朝(地 削國滅的朝廷), 亦勿怪矣。


韓非(約前275年-前221年),為中國先秦法家的代表人物, 為韓國貴族子弟,他綜合了申不害、商鞅等人的法家思想,發展成為完整的理論。 韓非多次上書韓王,卻不為所用,憤而著《孤憤》、《五蠹》等篇,十餘萬言。 其後,秦王嬴政讀到韓非的文章,大為讚賞,於是以戰爭為要脅,逼韓非出使秦國。 韓非至秦國後,卻受李斯忌妒,向秦王進讒,陷韓非入獄,最後在獄中服毒自盡。

韓非子一書所談論的核心主題是「主道」(君主的統治術),這套學說成為秦統一 天下之後兩千年來帝王專制統治所奉行的法則。韓非的政治主張未必全然適用於 現代社會。而從文學的角度來看,《韓非子》一書,是中國文學的瑰寶。兩千多年前, 韓非竟已能寫出如此犀利深刻的議論文,其文章修辭語言精練,句法富於變化, 極具邏輯及分析力,又善於運用大量的歷史、傳說、典故、寓言以強化論證的說服 力及生動性。據《史記》記載,秦王贏政(秦始皇)看到韓非的《孤憤》、《五蠹》 文章時,慨嘆說:「寡人得見此人,與之遊,死不恨矣!」